我国低碳城市进展
在应对节能减排和经济发展两方面需求的背景下，我国的地方政府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低碳发展规划，希望能通过结合当地的实际情况，全面规划区域发展模式，即从调整产业结构、优化能源结构、提倡低碳生活方式等方面着手，引导地方未来的产业方向和社会发展的低碳模式，取得发展与环境的平衡。我国低碳城市的发展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2008-2010年，城市自发探索低碳发展措施阶段。不少地方提出发展低碳产业、建设低碳城市、倡导低碳生活等政策建议，保定、上海、吉林、南昌、重庆和广东等一些地区开展了低碳发展的国际合作项目，珠海、德州、杭州、成都、广元、深圳、厦门等城市自发地开展了低碳城市建设。特别是2009年11月国务院提出我国2020年控制温室气体排放行动目标后，多个省市主动采取行动落实中央决策部署。
第二阶段是2010-2015年，国家自上而下地通过试点推动城市低碳发展阶段。为落实国家控制温室气体排放行动目标，调动地方低碳转型的积极性，积累对不同地区分类指导的工作经验， 探索我国工业化、城镇化深入发展阶段既发展经济又应对气候变化的可行路径，努力建设以低碳为特征的产业体系和消费模式，国家开展了低碳省市试点工作，分别于2010年、2012年和2017年遴选了三批共6个省和81个城市（包括四个直辖市），要求试点省市编制规划、制定政策、发展产业、加强数据管理等，探索低碳发展模式。这81 个低碳试点城市共涉及全国约一半的人口、3/5的GDP，在随后几年，成为我国城市低碳发展创新、示范和国际合作的平台。
第三阶段是2015年至今，低碳城市以达峰作为引领，深化政策行动阶段。从我国2015年向联合国提交国家自主贡献文件，正式承诺到2030 年左右达峰并争取尽早达峰以来，作为低碳发展先锋队的低碳试点城市纷纷根据自身情况提出峰值目标，并以峰值为引领，推动城市低碳发展。2015年在洛杉矶召开的第一届中美城市峰会上， 北京、深圳、广州、武汉、镇江、贵阳、吉林、金昌、延安等城市陆续加入了“率先达峰城市联盟”，向国际社会公开宣示了峰值目标并提出了相应的政策和行动。截至2019年10月，共有71个城市公开宣示了达峰目标，其中将峰值目标纳入城市发展规划、行动方案或相关文件的共有32个， 宁波、杭州、深圳、北京、广州、青岛、苏州、烟台、南平等九个城市将不晚于2020年碳排放达峰的目标通过政府文件正式发布。
国际碳减排领先城市发展
2015年联合国发布《改变我们的世界：2030可持续发展议程》，提出包含17项目标的可持续发展目标体系（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SDG）。其中目标11为“可持续城市和社区”，即“建设包容、安全、有风险抵御能力和可持续的城市及人类住区”。
根据已经生效的应对气候变化《巴黎协定》达成的“把全球平均气温升幅控制在工业化前水平以上低于2℃之内，并努力将气温升幅限制在工业化前水平以上1.5℃之内”目标，2050年的全球排放要较2010年降低至少40%～70%，而1.5℃以下全球要在2050年实现零碳排放。城市是全球低碳发展的先锋，越来越多的城市具备更强的低碳发展意愿，率先提出到2050年甚至更早实现零碳排放的目标。根据联合国的统计，截至2019年9月联合国气候变化峰会，全球共有102个城市承诺将在2050年实现净零CO2排放。据不完全统计，已有墨尔本、哥本哈根、斯德哥尔摩等十几个城市提出早于2050年实现城市零排放。这些低碳先锋城市纷纷制定规划和方案，通过行动推动整个城市经济、社会、能源和技术的低碳转型发展。
我国低碳城市未来展望
我国已签署了《巴黎协定》，积极应对气候变化，努力成为全球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参与者、贡献者、引领者。2000年以来，随着经济快速发展，我国碳排放也明显增加。碳排放快速增加的趋势在2013年开始出现了显著变化，迅速增加的趋势戛然而止，变成了起起伏伏的平台化。这是由于我国经济结构开始转变，工业化发展进程已经过了初始的累积阶段。占据全国能源消费一半以上的高耗能工业中很多产品产量达到或者接近达到峰值，有些产品产量开始下降。同时我国“十一五”以来大力推动的节能持续出现明显效果，技术层次的能耗水平已经和发达国家不相上下。另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是以风电和太阳能发电为代表的现代可再生能源技术出现了明显进步， 目前的光伏发电成本为2008年的10%以下，2016 年以来我国每年新增可再生能源发电装机容量占全球的一半左右，在全球独领风骚。
我国如果要支撑实现全球2℃和1.5℃升温目标， 根据我们的模型情景分析，到2050年全国碳排放和目前相比分别需要减排65%和90%以上，分配到不同的城市类型，则应根据当前的排放水平、排放特征和排放趋势来合理确定减排目标与低碳发展行动。
在我们的研究中，将我国城市划分成四类，即工业化城市、综合性城市、服务性城市、生态化城市。其中服务性城市为三产主导城市，如北京、上海等，综合性城市为产业均衡城市，主要包括服务性城市以外的以省会城市为主的大城市。图1给出了这些城市在实现全球2℃升温目标下到2050年的CO2排放情景，图2给出了不同类型城市人均CO2排放情景。未来的低碳城市的定义应该根据人均排放设立目标。
利用碳先锋打造我国和全球领先城市
目前国际上大约有100个城市宣布以净零碳排放为目标，这些城市大多都是国际社会经济的领先者。发达国家的城市已经在经济发展上领先一步， 在达到较高经济发展水平之后，对环境的关注就越来越多。世界社会经济最领先的城市如巴黎、伦敦、纽约、东京、悉尼、墨尔本、维也纳、温哥华等，都提出了要实现碳净零排放。最早时间要在2030年就实现。
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持续快速增长。2005年我国GDP为18.7万亿元，2010年为40.3万亿元，2019年已经接近100万亿元。我国城市的经济实力大大增强，也在城市发展方面寻求能够展示中国发展的模式。很多城市都有各自的发展目标， 打造有经济活力和环境友好的城市。一些城市，如北京、上海等，提出要建成世界级的宜居城市。宜居城市的300多个指标中，绝大多数指标我国城市未来都很有竞争力，只有环境相关的指标，包括大气质量和CO2排放，如果要和世界最宜居城市相比， 如悉尼、墨尔本、温哥华、维也纳等，会很有挑战性。为了实现城市发展目标，需要在CO2减排方面进行大的投入，以期在碳排放方面与其他国际领先城市能够相提并论。
碳先锋城市是指有明确目标实现碳深度减排的城市，特别是能够在未来实现碳净零排放。考虑我国的碳排放现状，可以鼓励一些城市提出在2050年或者之前实现深度减排的目标。一些具有雄心打造既有经济活力，又环境友好的城市，可以在碳减排方面先行一步。
我国一些城市和地区正在积极研究和考虑提出零碳排放相关的目标，如敦煌、承德、厦门、怀来等。我国可再生能源技术、核电技术，以及先进电网技术的发展为未来打造碳减排先锋城市提供了基础。2019年我国不少新建光伏发电项目的上网电价已经低于现有燃煤电厂。未来现代可再生能源发展潜力巨大，而且成本更低。我国在第三代核电、第四代核电技术方面处于国际领先位置。2018年以来新建的第三代核电上网电价也很有竞争力。而全国互联互通的电网系统，以及柔性特高压技术的实际应用，为大规模接入可再生能源提供了技术保障。
碳减排可以促进经济发展。国际碳减排领先城市一般都是全球或者地区经济领先城市。对碳减排投入可以拉动经济发展。为了提升产品在国际市场的竞争力，不少企业都提出了其碳减排目标，满足产品的碳排放标准，打造低碳和环境产品形象。他们在投资的时候，就寻找能够提供低碳产品的地区，特别是能够提供零碳产品排放的地区。如巴斯夫在中国的投资，就提出低碳甚至零碳的需求。未来打造深度减排的城市，会在吸引国际国内投资方面更具有吸引力。同时，先行城市会在技术研发、技术服务、技术竞争方面处于前列。如由于北京最早开始治理大气污染，目前北京的环保相关企业在国内遥遥领先，同时也促进了本地的科研和大学的发展，助力科研院所成为全球领先机构。
支撑中央制定的未来发展蓝图
十九大明确提出了2035年生态环境根本改善、建设美丽中国的目标，为我国环境发展指明了方向。生态环境改善包括在大气环境、水环境、自然环境、碳减排以及其他环境问题。到2035年我国要在实现美丽中国路途上迈出坚实的步伐，在碳减排和大气质量改善方面，可以通过碳先锋城市的成功实践来展示，同时体现我国经济发展、社会治理等方面的优越性。
在气候变化应对方面采取切实行动可以为我国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契机。气候变化是一个典型的全球环境问题，积极应对气候变化会使我国站在全球道义的制高点，可以更好展现我国的国际合作、环境治理的方式，推进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具体落实，为我国国际经济政治交往打造良好氛围。
我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已经得到大多数国家的支持。在“一带一路”中推进绿色低碳发展，也是中央近期提出的要求之一。加强“一带一路”国家之间城市的合作，可以更好的促进“一带一路”的构建，增强和其他国家的纽带，扩展我国在国际上的影响力，促进经济合作和发展。
近期出现的疫情使得全球政治格局出现很大不确定性，我国面临控制疫情和发展经济的双重挑战。在国际上打造一个良好的环境，对我国发展经济、更好应对全球政治格局的变数会非常有利。未来尽快恢复受疫情影响的经济发展，我国会加大对促进经济的投入。在传统产业投资需求已经无法加大的情况下，大力度增加对气候变化应对、大气环境治理以及治理其他环境问题的投入，是协同促进经济和能源的高质量发展的有效手段。我国提出的新基建就已经包括了一些和低碳技术相关的方面。城市在拉动经济发展进程中扮演核心角色。低碳先锋城市可以使目标更加明确，在拉动经济发展的同时，也可以构建世界领先的环境治理城市。利用深度减排带动经济发展， 也对扶贫攻坚有推动作用。
我国在推进经济发展进程中，也在构建一个新型的社会发展和治理模式。我国城市建设发展进程很快，中国的城市已经成为全球新兴城市的主要地区。中国城市的发展可以为其他发展中国家甚至发达国家的城市发展提供一个样板。中国城市发展的经验已经被其他国家的很多城市所借鉴。我国可以打造一批不同规模的城市发展模式，在全球新发展格局下，为全球城市未来发展作出范例。
推进实施低碳城市先锋示范
在正在准备的“十四五”规划中，可以纳入低碳先锋城市行动，在现有国家低碳城市试点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展到提出明确深度减排目标的碳先锋城市。在具体减排目标要求、配套机制、保障措施方面进行设计和规划；同时和城市大气污染治理目标相结合，促进碳减排和大气污染治理的协同。和城市发展的总体目标相结合，打造有经济活力、环境友好又宜居的国际领先城市。
建议鼓励城市开展相关研究，支持和鼓励有前瞻性发展视野的城市提出更加长远、强有力的低碳发展目标和路径，与城市发展的长期目标相结合。
从国家政策角度，建议设计一个推进建设领先城市的分阶段目标和步骤，在全国规划引导下逐步推进实施。同时，设计系统化的推进碳减排城市的发展战略，在扩大宣传、吸引投资、参与国际合作和全球气候变化治理方面，鼓励城市的低碳发展， 为具有雄心的城市发展提供必要的政策支持。
（姜克隽，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能源研究所；杨秀， 清华大学气候变化与可持续发展研究院）
